秃老亮是家里第七个孩子,也是仅有男孩子。他爸爸重男轻女,偏偏生了六个女儿。听说,他妈妈怀着第六个孩子时,秃老亮的爸爸许愿,假如这胎是男孩子,就请一个村子人吃喜面。我们都恭维说,这胎肯定是男孩子!看这肚子,像个小锅,肯定是男孩!
谁知道十月妊娠,一朝临产,却又是个女孩,只得起名叫做“盼娣儿”。我们背面编一个顺口溜,说他家“一个桌子面,四个桌子腿儿,还欠个大姐来端菜”!气的秃老亮爸爸怒气冲冲,也百般无奈。
谁知道他抛弃期望后,却得了秃老亮这么个大宝物呢?
秃老亮喜爱在枸杞林里跑,他跟兔子相同,跑得贼快。这枸杞是宝物,春头夏初吃枸杞芽,秋天吃枸杞子,一串串的红灯笼缀满枝头,伸手就能够撸一大捧,直流直流吃掉,满嘴流苦蜜,吃多了上火,从鼻子里蹿血。那也耽搁不了吃!
枸杞树的根钻进坟坑子,很多须根扎进白骨里,这叫做野狐杞,说是胡大哥能吃,人不能吃的。
秃老亮的姐姐们都没有上学,很早到农田里干活,十几岁就嫁人了。
我妈妈喜爱女孩子要多过男孩子,我是老闺女,最最得宠,看见秃老亮的姐姐们,觉得她们不幸。她们天天趴地里,或许拉着几个孩子,哪里有这么大女孩的风味?
现在,我坐在水边,把双脚耷拉进水波,小鱼儿碰触我的脚,麻麻痒痒,弄的我心里烦起来。
骷髅瓶子躺我的身边,我注视她,她反着太阳光泽,又散设水光,骷髅在这微光里跌宕,真的动起来了。
我盯着那根细线,那细线抖动着拉长,像一根风筝线,坚忍柔软,抻得力度适可而止,在瓶子身上崎岖。
我伸手入水,却抓住一只手,这手冰凉,它倏地抓住我的手指,条件反射相同,我抓住他的手腕,反手拉起,秃老亮乐着翻开水花,喷我一口水,复游开去了。
我被喷地浑身湿,恨恨地看着他,他摇头摆尾地游水,钻进藕花深处,折三五根莲蓬,游回来,把莲蓬抛给我。
“老妹子!”他说,“我教你游水吗?”
我不能去游水,由于他们都没有穿裤头,他们裸着身体,跟黑泥鳅相同,光秃秃的,女孩子看见他们的屁股,要生针眼的。
我扭过头看看瓷瓶,这一家子骷髅灵动起来,那细线有了生命,缠进小人的身体,勒得小人哭起来。
“救我,老妹子。”他说,“救救我,老妹子!他们要把我变成骷髅鬼儿。”
我摇摇脑袋,又看秃老亮,他热忱地看着我,他踩着水,这水花翻滚到他的肚脐,他的眼睛十分大,并且亮堂。
“你要学游水么?”他喊到,“老妹子,我游水身手大,我教你保会的!”
他落下水,打开手臂,破开水浪,又钻进水底。
我遽然怕起来,我慌张地盯着水面,水面寂静,没有一点声响,远处青草巷鸟鸣一声又一声,动听又怪异,贴着水皮过来,抖我一身鸡皮噶哒。
“亮子哥哥!”我向河里走去,企图摸摸水,这水冰凉,挤到我的皮肤上,“亮子哥哥,你到哪里去了。”
没有声响,国际忽然无声,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水边,只剩我一个人,岸边扔着骷髅瓶子。
我又走几步,巨大的惊骇袭来,再看向岸边,我脱离岸好远了。那瓷瓶的骷髅猛然大起来,他们骨骼清奇,疙疙瘩瘩地走动,白森森的骨头反射日头,他们又叽叽嘎嘎地笑起来,最大的骷髅抱着小婴儿,又提拉着大婴儿,他把小人下降到了地上,小人落到地上,缩得更小了,他血肉丰满,捂着脸,呜呜哭着,过了一瞬间,看看我,越发声泪俱下起来。
我想走回去,脚却被水草缠住,我折腰拉扯水草,这水草十分柔韧,紧紧缠住我的腿。
“亮子哥哥”我坐到水里,呼叫他,水漫过来,漫过我的胸口,我越发慌张起来。
那瓶子没有了骷髅鬼儿,粉色的瓶子越发美丽,弧形的身体,柔软顺利,她伸个懒腰,妩媚地坐起来。冲我眨眨眼,咯咯地笑了。
我悚然,水高起来,没过我的胸口,水草活了一般,轻柔地羁绊我的双腿,把我往水里拽去。
“老妹子,”瓶子说,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“你是谁?”我问到,“你是个瓶子吧?”
“当然。”她说,“我是个瓶子,我美丽么?”
我没有答复,我觉得自己又进入错觉,这瓶子再美,也是个瓶子,她不可能会说话,老妹子现在又在做大梦,梦到瓶子成精了吧?
我复咬牙,咬得腮帮子疼,又垂头看水面,水涌动起来,痴痴响着,一寸一寸高起来,总算推倒我,我看着碧浪纷飞,没了头顶的蓝天。
我咬住嘴巴,闭一口气,我知道水底无法呼吸,我离岸边并不远,或许,我能够爬曩昔。
水底火红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,水重起来,挤压得眼皮痛苦,我知道不是错觉,我真真实实落进了水里。